2012年4月29日 星期日

梅雨

我一直不知道怎麼稱呼妳。


我好想永遠不要在網誌上提起“M“這個名字,

但是無奈的一遍又一遍提起。


這禮拜有兩天都在辦公室,有著不同於故宮的悠閒。

我穿梭在會議室和座位上,晃動滑鼠,就看見M的來信。

辦公室今天的話題是棒球明星的外遇緋聞,

讓的好丈夫好爸爸的臉的球星居然曾經外遇八個月,

大家一踏進辦公室就被質問感想,然後女生們紛紛懷疑起自己的枕邊人。


台北要邁入梅雨季的天氣很詭異,早上的大太陽一下子被烏雲遮住,

然後就雷聲大作陰雨點點。

我看著螢幕,又看著窗外模糊不清的101,

對應著email裡模糊不清又曖昧的字眼,

又要開始了嗎?


我一直不知道要怎麼稱呼妳,

曾經對我來說,妳是惡夢的臉。

從一開始的怪罪與不諒解,到跟M調情之後的罪惡感,

我一篇篇閱讀著妳的網誌,當妳哭得時候,我的心跟著淌血。


我很抱歉,但是這個抱歉永遠沒能說出口,

也因為如此,我永遠也不會被原諒了。


聽聞妳從國外回來了,我看著妳的網誌,

妳對過去只剩下微笑。

我好羨慕,也好開心,也終於如釋重負,

終於妳一切都好。


2012年4月22日 星期日

聶魯達

豐滿的女人,肉做的蘋果,
滾燙的月亮,海草,泥漿和搗碎的光濃郁的氣味,
是什麼樣幽暗的明亮在妳的圓柱間開啟?
男子以感官觸摸到的什麼樣古老的夜?

噢,愛是一場與星星同行的旅程,
與溺水的大氣和麵粉的暴風雨 ;
愛是閃亮的撞擊,
是臣服於一種蜂蜜的兩個身體。

吻復一吻我漫遊於妳小小的無限,
妳的邊界,妳的河流,妳的小村落,
而生殖之火-變得多麼令人愉悅-

悄悄穿行過狹窄的血道,
直到它快速傾洩如夜晚的康乃馨,
直到它快速傾瀉如夜晚的康乃馨,
直到它似實似虛,如一道暗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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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聶魯達的十四行詩,

我早就聽聞這位智利詩人的大名,但是真正讀他的詩作是在上大學之後。

他的詩美麗的讓我震驚,原始的,粗獷又細膩的美,

他筆下的女體彷彿那一塊豐腴的大地,行走與躺臥都有著沈靜的衝擊。


無奈我現在只能讀翻譯的,目前獨到的詩作中最喜歡這首。

第一次讀得時候,就震懾於聶魯達如此深刻又抽象的描繪,

他對情人的眷戀躍然紙上,來自於最古老的愛慾。


我幾度想要提筆,學聶魯達描繪那一個時刻,

但是屢次都不成功。

閉上眼睛,每一個感覺都清楚深刻,每一寸肌膚都可以感覺那樣美的撞擊

但是,我卻無力描繪。


我一直在想,最美最美的是哪一刻?

是一開始的凝望與交頸相擁?

是手指的探索和緩步潛行?

是溫潤與摩擦,仰頭與俯身?

還是驚愕的瞬間屏息?


每一刻都難以忘記。


於是我的詩裡,有月亮,有清晨,

有汗水與喘息,有晨光照在你汗毛上的光澤,

有你如山丘般的肌理隆起。


很多事情都忘記了,但是我記得那一刻,

有你同行。

南方





















求學時代屢次前往中國大陸旅行,在奧運舉辦的那年到了北京。

那是一個華洋雜處的夏天,青年旅館裡擠滿手長腳長的外國人,

跟我一樣來自大江南北的自助旅行者不在少處。

他們看著我矮小的身材,不容爭辯的黑髮黑眼,

皮膚在四十二度的長城下烤成微焦的金黃。


“你,從南方來的吧?“他們問。


這樣的問題總讓我不知從何回答起。我啟程的地方嗎?

是的,那是位在長江以南的江南,那裡的話語有不同於北方的柔軟,

那是世人眼中灑滿金粉的現代城市,那個港口壓著長江的吞吐量。


那無疑是南方。


試問我來自的地方嗎?那就更南了。

那是隔了一個海峽之後的海島,那裡平地終年不雪,四季有瓜果有稻收。


如果,你問的是我思念的地方,那麼將在我的母島之南。

越過濁水溪,越過北回歸線,要降落在一片柔軟的熱帶。


那裡白日有太陽的吟唱,夜晚有海的嚮往。

2012年4月17日 星期二

約會















總是先我一步
到達
約會的地點
總是我的思念尚未成熟為語言
他已及時將我的語言
還原為他的思念

                     周夢蝶<約會>


我在計畫我的高雄行,發現兩天整個不夠我安排啊。

此行主要目的是回去看舞展,時間要把我帶的孩子送走了,

還要跟中文系的好友們聚一聚,上次見面已是半年多前,

照例要在高雄的夏夜騎車,然後在金礦大聊天到半夜。

還要去賽巴斯丁家,看看他們長大多少。

希望可以有時間在校園內走走,去看一看老師和朋友,

更希望啊,可以看一次西子灣的月升日落。


我喜歡約會,我喜歡等待約會的時間,

我喜歡精心打扮,如坐針氈,喜歡殷切的期待。

我喜歡將約會定在未知的將來,讓等待成為現在生活的動力,

我喜歡幻想我們走向彼此,相視而笑,

想當年的自己,也一同看向未來。

2012年4月16日 星期一

家離水邊那麼近




















      
        家離水邊那麼近,以致於我這段時間的閱讀,書寫與思考也顯得潮溼。幾年的溯溪,沿海步行與環湖觀察後,我嘗試寫寫出這接漂浮在水上,沈沒到水底,隨著水所所流逝,以及化為雨水重新滲透進入土地的種種。那些坐在水邊所思考的時間,憂鬱,諸神,森林與石頭。
             
                                               吳明益<家離水邊那麼近>


前兩天吹頭髮時亂轉電視,轉到Discovery在播著“宇宙之旅“,

緩慢的步調,星辰爆裂的動畫有小時候去科博館混暑假的味道。

旅行的視角從地球開始,穿越蟲洞,白矮星到大霹靂,

他們說大霹靂所產生的物質仍然長存宇宙,成為我們身體的一部份。


何其浪漫的一件事。


我還保留著那天的抽獎紙條,是2007年11月28日,是現代文學研究室辦的講座。

記得是接近下午四點的時候,我們登上文學院的六樓,就可以望見西子灣湛藍一片。

說真的我已經不太記得演講的內容,只記得室內瀰漫的安靜的氛圍,


他說來到依山傍海的的西子灣,似乎就應該以海做主題。

只是我想,西子灣對我們的美麗,在他眼中應該只剩下人造的做作,

以及對自然生態的危害了吧。


我們聽吳明益講著他的海洋,他的思考與寫作,

沈穩的聲音傳達出他的清晰思路,以及一個書寫者特有的浪漫氣質。


演講完照例有發問時間,我對自然寫作提出我的疑惑 :

書寫自然看起來是何等理性的事情,如何和文學做平衡?

吳明益回答我說,就譬如靈長類會把毛髮之間的觸摸當作親密的舉動,

大猩猩會坐在草地中替伴侶清理毛髮,

到了人類身上,就會將毛髮之間的觸碰視為親密的行為。


演講最後是抽獎,獎品是吳明益的幾本書,

連統一發票都未曾中獎的我,居然意外的被抽中了。

到台前去領獎時,本來要與演講者合照,但是他說“可以不拍照嗎?“

後來我讀“迷蝶誌“,才知道非必要吳明益都會婉拒合照,

他認為自己只是一個書寫者,如此而已。


演講結束後,十一月的高雄已經天黑了,

我們趕不上最後一班校車,只好徒步下山,

黑暗中西子灣翻滾著他白色的浪花,發出轟然的聲響。



        啊那個飛魚飛行,藍鰭鮪穿越回歸線,信天翁永不降落的海; 那個深處隱藏著隨時噴發的火山,鼓盪海嘯,生產暴風的海 ; 那個摧毀城鎮,養育魚群,啟發好奇,不可測度,不可逼視,露出島嶼或淹沒島嶼的海 ; 那個隨月球韻律膨脹,地球自轉帶動洋流而給予探險家發現新陸地機會的海......我們以海明示或暗示廣大,豐饒難以想像巨大的時間回聲,寂寞,恐懼,難以馴服的野獸,原鄉,異鄉,遠方,災難,無疆界或神祕的疆界,憂鬱,深沈,愛,未被開發的荒原,潛意識,反覆無常或者善變,時間的邊陲,冷冽,流動,漫長的歷史,不可思議,神話的原鄉......
        華滋華斯(William Wordsworth, 1770-1850)說: 雖然我們遠在內路,我們的靈魂卻有那不朽大海的景象。


我在這個潮溼的城市重新展讀了他的文章,感到巨大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