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1日 星期四
六朝金粉
上周重溫了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張藝謀改編蘇童的作品。我是先看過小說的,而可惜電影也遠遠不如小說。張藝謀點了再多的紅燈籠、再多的捶腳聲、再多喬家大院的取景,也比不上蘇童的文字。
啊,除了何賽飛演的三太太梅珊,顧盼和舉手投足都美麗。
我極愛蘇童,愛他文字中的南方意象。他出生於蘇州,長於南京,於是文字裡面沒有余華、莫言的北方荒涼,充滿的是俏麗的南方。他像是在水都巷弄裡吹笛的樂手,而我則一路拾取他魅麗的音符而去。
唸書時初訪南京,是在年節時和家人一同去的。我擁著大衣在因為開了暖氣而過熱的車子裡昏昏沈沈的睡著,醒來就看見那一個古老的存在。六朝金粉,中學時最恨念到魏晉南北朝,五胡亂華也把我的腦袋搞得亂七八糟。直至後來我才發現南都的美麗,正在於他的混亂、夜夜笙歌、紙醉金迷,和衰敗中的清醒。
我們在父親友人的推薦下去秦淮河走走,順道去吃了秦淮小吃(過幾年再訪南京,小吃卻已經貴的不像話了)秦淮小吃據說是為古時的文人雅士設計,將所有的“正餐“都弄成小小一碗,方便在文人游船賞景或上妓院時打打牙祭。我們現在當然已無古時的閒情逸致,只是小小的湯匙小小的碗看起來還是十分可愛。
南京貴為古都,連法國梧桐都長得比上海高大挺拔許多。沒有北京上海的馬不停蹄,卻有著沈穩且不可侵犯的大氣。
蘇童的故事裡有厚重的水氣,貓一樣的女人,盤根錯節的家族,家族史的發展以性為脈絡,主掌著不可違抗的宿命。於是讓他脫離了大陸很火紅的傷痕文學,開初一個瑰麗而奇想的世界。這樣的特色讓他極似說書人,我記得第一次看蘇童,驚訝的發現他居然有自己的“文體“,叨叨絮絮的講著傳奇。
我想起那時候很愛在國中的童軍課講講些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故事。在衛道這樣升學至上的學校,童軍課很自然的被遺忘了,於是就變成一個長征迢迢到學校另外一端去上課,在戶外的木桌椅上,各自分組圍繞木桌,念著下一堂要考的考試,或是當作忙碌課業中的喘息時間。我很愛講一堆的鬼故事,清朝宮廷秘辛(妃子光溜溜的被扛進去時辰到了太監還要在外面大喊保重龍體),慈禧太后洗澡要用掉一百條毛巾云云。而“妻妾成群“也是我愛講的故事之一。
緩步敘述的同時,我總幻想自己是古代的說書人,在橋上或者是市集裡。而我精巧的言語和傳神的姿態有天將傳到皇宮裡,於是進宮為深宮太監宮女說書,為百日無聊的嬪妃。最終來到宮殿的中心,為蒼老的皇帝開啟漫天的幻想,讓他在我無邊的故事裡,想起他當年征戰天下的瀟灑,策馬的英姿。
只是帝國已經傾頹,內憂外患不斷,宮內的的珍寶被偷去買賣,萬言的摺子無人看。帝國仍在虛幻的雕樑金粉之間,擁著他的美夢入睡,不願意醒來。
說書的美麗正在於這樣的奇幻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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