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讀余光中散文“我的四個假想敵“,十分可愛生動,我還因此把他收錄進高中的寒假作業,關於“女性的書寫“。文章寫余光中家裡的“一條珊瑚礁“,他亭亭玉立的四個女兒,有女初長成自是可喜,只是他也惴惴不安的擔心起門外有四雙虎視眈眈的眼睛,要隨時把他辛苦養大的寶貝女兒們一朝奪去。
幸而我父只生了兩個女兒,總比大師少操點心。但是我和姊姊也不遑多讓,從小課業、身體、做人處事,也實在沒讓父親少操一點心。只是父親較少對我們提耳提面命,那些碎碎念的工作都交給了母親。
小時候去溪頭爬山,如果我耍脾氣不肯往上爬,他就會背我上山; 念幼稚園時每天賴床爬不起來,父親會把我抱到浴室,幫昏昏沈沈的我刷牙。對我提出的要求,他是幾乎沒有不答應的。
我懂事之後,才開始對父親的成長背景越發好奇。他和母親一樣來自西螺,家裡也是務農,只是家境一如那個年代的人一般不甚富裕。父親是整個王家最會唸書的,念到專科卻已經是整個家族最高的學歷。自己有工作經驗之後,我才試著去拼揍他社會經歷 : 父親原本是念化工的,也做了一段時間,只是因緣際會做了房地產,居然去了上海工作,有了現在的成績。
有時候我常常羨慕我們上一輩的人,他們雖然沒有我們那麼多資源,雖然比我們辛苦,但是卻掌握住了很好的時機。在他們那個年代,只有努力就能有出頭的一日, 貧戶有可能當總統、有可能成為大總裁。可以買車子買房子,可以行走在上海這個大都市,看滬城金粉,看當代奢華,我想,都是他們當初所設想不到的。
如同我的個性有一部份遺傳自母親,父親則給了我另外一部份。在父親的影響下愛看書,我在家裡翻出父親年輕時買的書,最後的空白頁往往有購買的年月日以及落款和簽名。父親會寫書法,念大學時我還和父親在上海學書法。
記得是靠近過年的寒假,我們兩個人穿著大衣走路去書法老師那裡,老師的工作室在曹家渡花鳥市集的二樓,靠近過年所以很是熱鬧,賣著五言六色的染色貓柳和盆景,書法老師估計是平常幫人寫字和裱畫。我和父親呵著氣在那個沒有暖氣的工作室站著寫書法,寫了一個多小時之後再呵著氣回家去。通常中間我們會偷空窩進百貨公司裡,脫下大衣後好好的喝一杯咖啡。
我不知道父親有沒有“假想敵“,只是當年無知的我還真的給他帶來一個。
跟M在一起時父親很不高興,他是不允許跟外國人在一起的。M到上海那天,我和爸爸開車去機場接機,接到M時我還千叮嚀萬囑咐,上車之後要跟父親說“叔叔謝謝你來接我“。
因為已經太晚,所以我們直接送M到飯店去。在check-in時M跟我說“你有沒有發現,剛剛在車上你爸爸都沒有跟我說話...“
後來即便被甩我都母親說,父親知道多少我不得而知,但是我到現在還是覺得十分愧疚,小女兒第一次帶男朋友回家也罷了,居然還是個外國人。
人家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從此挑男人都會挑跟父親一樣的。我不覺得M跟父親多少相似的地方,啊除了他們都會幫我買早餐。M早上起床之後會先到樓下買早餐(並且會在前一天先問好我要吃什麼因為早上問我都呈現昏迷且口齒不清的狀態),買回來之後要我先吃掉,然後再讓我睡回籠覺。
即便我現在都已經長大成年了,只要是跟父親住在一起,他還是會幫我買早餐。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理直氣壯且理所當然。很簡單,但是很是被寵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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